一九三八年

十一月七日（伟大的十月革命节)晨霜，晴。

驻抗大。

一大队军事上任教员胡道全因乘车不慎跌伤以至病亡，这真是不幸!

上午找梁寒冰商谈七大队上课的问题，找刘清明商谈去一大队代替胡道全同志工作问题，继而又同教育长商量配备庆阳教员问题。

午餐系本校欢迎华侨归国工作团，在合作社招待，我亦参加。

晚第三次约侠赏月看灯，因今夜是全延安的提灯大会，为庆祝十月革命。在看灯赏月之余，我最后将我对她的爱慕心思向她表明。

十一月八日晨霜.晴。

驻抗大。

中组部短期训练班找我报告红军长征的事，整整花了三个半钟头，还只讲了一半。

上午无大事，只叮嘱技术科关于欢迎、欢送聚餐要俭朴的问题。同时要任白戈开一个名单，准备到政教队调教员。政教科三同志及其他两同志均准备送马列学院学习，另外政教科新调来几个同志担任助理员。趁此机会大家欢聚畅谈一番，以示同志间的友谊。欢宴中菜虽不多，味道还好，尤其是我们自己的女同志做的。酒虽少，勉强可惬人意。每人都举杯称脑!晚参加政教科的欢送座谈会。真是不分彼此，每个人都尽量暴露自己的天真。就连我也被迫唱了一个不成腔不成调的曲子，弄得他们捧腹大笑。约廿一时始兴尽而散。

是日下午曾陪林校长在城内外绕了一周半，并在合作社同摄一影。林校长曾问及我的私事，并极力赞成。

十一月九日展微藉。晴，时阴。

驻抗大。

今天下午开拥蒋、拥护国民政府的大会。所以到短训班上课比较早。到时他们刚吃过饭。今天上午讲的是长征的后一半，重点是反对张国焘路线，约莫到十二时左右才报告完。

下午陪前方来的同志看打球。继而同张生任去看拥蒋抗战大会。转来同富春谈王泽恒等五人去马列学院学习的问题。后即与子华同志一道回城内，在副官处吃饭，又遇到不少熟人。

晚饭归来，始知王泽恒等因各方面关系，学习问题尚未弄妥，而东西反先搬了去。这真是个麻烦事，只好重新为他写信到组织部声明。

晚，在大礼堂听李立芳的空城计。廿二时归寝。

十一月十日晨霜，继晴。

驻杭大。

连日来天虽大晴，而早晚却十分寒冷，手足更甚。因而今日特令人生火，以度晨吞。

上午未出去，为庆阳及其他地方的教员事奔忙，另，在家写前两日的日记。下午理发花费了不少时间，继而与一大队两同志及白戈谈了话。晚准备战略学提纲，以便明天讲课。

十一月十一日晨霜.继晴。

驻杭大。

从政教队调出几人充当教员，但尚不能最后解决问题。

早起为此事又给章夷白同志打电话。从中得知，某些同志去马列学院需经过考试他们不大满意，但表示愿意暂时先去陕北公学学习两个月政治后再去马列学院。近日我写东西总不能成，真不知到底如何来结束我的心事。制式教练今日开总结会，我扼要地讲了几句。

下午开经济审查会议，批准十一月份的预算，又有三千多元不对头。归来感觉疲倦，想睡不成，起床披览了几页解放报，聊以醒目。晚饭后同从马列学院调出工作的同志谈天，顺便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。晚间在中组部短训班看电影，廿时归家。

十一月十二日晨霜，睛。

驻杭大。

上午未做何事，只与子华同志谈天。他要了一些材料去了。继而百廿师联络参谋陈宏漠来此，又坐了一会，并到校部见校长。午间本已开饭，忽得副校长特务员通知，到机关合作社欢宴张汉卿的兄弟张树卿(张学思)。席间不免又吃了几杯酒。归家后为侠等人去陕公高级研究班学习事写信一封。

黄昏与教育长夫妇去参谋长处玩，临走前他俩硬要拉侠去，本来我已告知她不会去，但教育长终不信，勉强把她拖出大门，结果还是兔脱了。

弄得教育长非常尴尬。当然她也有说不出的苦衷，主要是女孩子怕人打趣她。她虽不去，我亦十分谅解。在滕参谋长处遇另外两个女同志，玩多时，始问他要酒吃。本来我们是想来看参谋长夫人的，结果未成，于是只好三人对吃了一顿闷酒。不过，酒系真正的汾酒，口感十分醇正，但吃了以后始慢慢醉人。深夜归寝，合衣而卧

十一月十三日星期日晨霜，晴。

驻抗大。

昨夜醉酒，今天起来太晏。整个上午精神不佳，才知汾酒的力量。郭涛今天上午写了一封告别信，其中人多是感激和自励的话。

下午，同唐凤都同志谈此次去一大队参加演习的经过情形，指出他们的优缺点.并说明他们因准备不充分，领导人欠妥，员有成绩但未达到示范标准。本来于四时是八大队的开学和成立典礼时间，结果我因讲话耽误 ,去得较迟。时，毛主席、贺师长均已讲过话。继而滕、林、罗等同志以及孟庆树(王明夫人，时任延安女子人学校长)、长安剧团团长都说了些勉励的话，开延安之从古未有的新纪元。会毕聚餐，未多喝酒，只同贺师长、郭述申(红军鄂豫皖根据地创建人之一)、王伟等吃了几杯。

晚间归来，郭涛与侠相对座谈，于是我也加入论战。不久工伟又来，更是一番热闹。聚谈直到廿四时方相告而散。

十一月十四日晨霜。晴。

驻抗大。

上午，郭涛、王伟、侠都要走了，我叫特务员牵马为她们搬东西。

下午无多事，看报纸和杂志。掌灯时，送刘斌去富县通信学校的马夫回来，告诉我刘斌到学校后的一些情况。

晚，整理明日所讲《战略学》提纲。

十一月十五日晨霜.晴。

驻抗大。

晨起，刚提笔欲工作，忽机声叩耳，出而观之:系一三引擎轻轰炸机由西山高空飞来，撒了些传单，绕一周而向东南方逃匿。当时即觉察其为日寇飞机。因敌机来得奇特而时间又早，所以只好暂时到留守处躲避一下，顺便在肖主任处早餐。

饭后到肖克那里坐了一下。转来途中看何思敬先生。回校部即与教育长商谈防空问题。

午间杨宪吾及其妻来此看我，并送我一盒烟。

午后去三大队上了两个多钟头的《战略学》课。晚饭后打电话想找王伟来，惜乎，她不在家。不久她却同月华一道来了。正谈时，一大队张如心、胡耀邦同志来此，于是她们遂告辞而去。我将同林校长的合影送了一张给月华。晚间第一次去保安处找王伟，听她谈对我和侠的看法，谈了很多关于革命恋爱观的问题。

十一月十六日展擂，缝晴，稍阴。

驻抗大。

上午同教育长一道去南门外看房子，准备搬家，因为敌机的活动已引起人们的注意。南门外房子虽有几处，但很散，住校直属队与工作均不方便。转来在边区政府曹秘书长处坐了一会，步行而回。过抗大合作社照相部时，与许教育长合照一像。自己还单照一张，因为前次所照之相有些同志说我笑得太过了。午后与张主任、胡耀邦、张如心等同志谈天。

晚餐，请去庆阳的诸位教员吃饭，并为杨宪吾洗尘。晚上看电影，因机器差，放电影的人又不大积极，终未放成，扫兴而归。是日午前贺师长曾到此一转。

十一月十七日雪，继阴，黄昏微睛。

驻抗大。

昨夜大变，今日下雪，雪虽不大，但也铺满大地。这是今年第一次雪。饭后张成功来此谈编译科合并问题。这件事我很赞成，叫之瑶将此处置分别告诉教育长及组织科同志。正在校部谈搬房子问题，警报又起。于是率之瑶等去留守处附近暂避一下。待警报解除转来时，参加干部会的入场券失落，当即写信请教育科补发。

中饭后去清凉山听康生同志传达六中全会的决议。因时间过迟，只报告了政治问题中之“甲”项“由五中全会到六中全会”全部，及“乙”项“抗日民族自卫战争新阶段”中之第一段“十六个月抗战的基本总结”。

晚，分别与张如心、任白戈同志谈话。继觉疲劳，假寐少许.又翻翻旧日所看的书。

十一月十八日大雪。

驻抗大。

晨起，大地雪厚半尺，而天空仍然纷飞不止。披衣立廊下，看诸童子扫雪为戏，几疑身已世外，非复处于抗战紧张生活中之一员!

早饭后与张主任商量成立日文训练班考试委员会问题。归家后，有三起嘉宾来临，真是应接不暇!尤其有趣的是，百廿师联络参谋陈宏漠硬要看我的爱人，但事与愿违，使他十分扫兴。最后是先佛来此告别，并送我一张她同刘超的二寸合影像片。我留她在此中餐，走时还将我的皮帽子送她，因为她要随肖克去华北冀东一带工作，途中好避风雪，特别是她正病后体差，更应多方注意才对。

下午继续昨日的会议。十五时左右开始，讲完“乙”项“抗日民族自卫战争的新阶段”中的第二“持久战的三个阶段”、第三“目前战争的特点与困难”、第四“争取胜利及渡过难关”、第五“中华民族每个人当前的紧急任务”(即六中全会所号召全国人民之十五条纲领)。报告完毕后已十七时半于是宣布散会，明天继续。

晚，商量移房子、给庆阳送书籍、人员等问题。看中国历史教程。

十一月十九日上午晴.化雪。下午阴，晚继晴。

住延安。

晨，将给侠信交之瑶带去。刚举餐，张主任来此约我去三大队参加第六队的开学典礼。本不想去，但因张主任同去，加上六队系陕公来的，所以仍同张主任及之瑶等步行至三大队。首先聚餐，继而讲话，时间延长到十二时左右始暂时休会。我因下午要开会，所以先回来了。下午听康生同志报告“丙”项“抗口民族统一战线的新阶段”。主要是说明:国民党的进步性、历史性;国共两党长期合作之各种必须的条件及可能;怎样进一步减少摩擦，加紧合作等。

十月廿日星期日晨霜。大雾，继晴。

驻抗大。

晨起很早。盛洗修面后即准备中饭。因为昨晚毛诚、王伟、月华等要求请客吃饭。然而早餐缺乏饭菜，巧遇成功同志来此凑趣，费钞花钱请了大家一餐。林校长亦来此看了一看，座谈了一番。将近十一时，忽机枪声作，机声轧轧，大家一阵慌乱，紧接着炸弹声·......躲了两个多钟头的飞机，大概相去已远，始回家准备午饭。毛诚、王伟等中道被阻，终究未来。

吃饭时只有我们及教育长夫妇，以后还加上唐盛文、张成功、欧阳秘书长等。不管怎样，我们这餐饭还是顺畅的。今日敌机系中型轰炸机，共七架，来回两次，投弹近形枚。虽数量不多，威力亦不大，然而因事先未注意警报，防空设备亦欠妥，所以死伤市民、军人和学生不少。我自“双十二”事变后即未闻炸弹声，今天可算旧事重提，不免又多一番感慨。为什么不能快点上前线?是日下午及晚间，除督促迅速搬家以及研究防空袭外，离开延安前还洗了个澡。昨夜睡眠过迟，今日又遭此风波与劳顿，有些疲劳，所以今晚只补写了这两天的生活片断便就寝。

十一月廿一日上午晴，下午阴。

驻抗大。

由城内移南门外杜甫川约七、八里。昨日教训严重，夜来街上和城内外的公路上，均为络绎不绝的搬家人流，如盛大的提灯晚会一样。我们亦奉命于今晨全部转移。六时左右起床，洗脸，吃饭，将一切东西收拾好，有如前赴战场一般。拂晓后，看训练部各同志走后，又到教育长处坐了一会，才乘马出城到杜甫川。新的住址百事未举，大家劳顿一夜，日里正在补充睡眠。加之后方机关不习惯战争生活，组织不健全，有的还坐着苦等吃饭。若有人有时间、有兴趣来一个“延安空袭之一日”的征文稿，定可为文坛增色不少。近午，敌机十三架，分两批，又来袭击轰炸这弹丸之城延安。其中有架大概被我高射部队击伤，中道而返。

下午听说党的干部会还继续开，于是乘马前往校部与教育长等一道同行。等了好久，并无开会消息，就转到四大队休息一会。出来遇王伟，她们正由南门外躲飞机转来，遂叫她同我们一道进城玩，途中又谈到她遇空袭时不沉着闹的笑话。在清凉山脚下延水边站了好一会，等着警报解除后，城门开放，才顺便到八大队看看，探问表妹的消息。因为昨天听说好久不知她在哪里，结果幸喜无事。十六时许，同教育长等在城内被炸处巡视周，只见颓屋断垣，大好的闹市变成鬼蜮世界。这种血海深仇。不知如何才能偿还。归家天黑，无多事，各种联络均告中断，加之两日来突然剧烈地运动，感觉十分疲烦，大腿部也有点酸痛，所以很早就“安息”了。